印度移工各國爭搶 唯獨台灣鬧歧視風波
二月二十二日,一架從印度飛抵以色列的飛機,搭載了五十名來自印度的營建工人,他們被以色列的建設公司雇用,不畏加薩走廊的戰火,參加以色列重建工作。 這五十位具有營造專長的印度移工,是預計總數高達六.五萬名勞工的先頭部隊。兩個月前,在緊鄰印度首都新德里北部的哈里亞納邦,當地政府設立了「以色列召募中心」,每天都有數千名印度男性排隊,爭取一萬個前往以色列的工作機會。 哈里亞納的當地媒體詢問排隊的印度工人:「你知道以色列加薩走廊正在打仗嗎?」所有的申請者都說知道,但他們相信以色列對外國勞工權益有明確的保障,更重要的是,能夠出國「一年賺取一百萬印度盧比(約三十八萬新台幣),非常吸引人。」他們說,這是當地基層工人的五倍薪水。 韓開專案窗口、日擴大引進台低調簽署合作備忘錄 除了以色列之外, 韓國、日本去年也都跟印度政府簽署了引進印度移工的協議,他們歡迎印度移工,安排符合人權的流程,視為緩解國內勞工短缺的解藥。韓國的造船廠生意太好,缺工嚴重,政府開了專案窗口加速引進印度勞工來協助造船廠; 日本原本已經開放印度、巴基斯坦、尼泊爾等南亞年輕勞工,經由指定的日本當地學校訓練後填補便利商店店員等職缺,解決服務業缺工問題,去年也正式簽約擴大引進印度裔的勞工。 在其他國家受到歡迎的「引進印度移工」政策,唯獨在台灣淪為形象負面的燙手山芋。去年在總統與立委選舉期間,「印度移工」成為反對黨攻擊的焦點,國民黨立委在立法院舉牌反對,還有公民團體上街頭示威,社群網路也爆發大量嫌棄印度人骯髒、有咖哩味道、隨地大小便,甚至「印度對於強姦之人大都不會被判刑」等極為歧視的語言,勞動部的粉絲專頁被反對聲浪灌爆。 執政黨面對這些顯然是選舉操作、充滿歧視性的攻擊卻左閃右躲,避免正面討論,勞動部長許銘春還公開提醒說,「 網傳引進十萬名印度移工是假訊息」、「希望民眾不要掉入認知作戰的陷阱」。選後的二月十六日,台灣與印度雙方的外交部代表, 低調以視訊會議的方式簽署「 勞工合作備忘錄」(MOU),確認了引進印度勞工的政策,許銘春則委婉說是試辦、沒有引進人數的目標。 藍、白立委國會質詢猛攻勞動部長失言再引外媒抨擊 執政黨「低調處理」的模糊策略,反而招致政治對手更強烈的攻擊,三月六日,立法院社福與衛環委員會召開「開放引進印度勞工對本國勞工就業市場之衝擊」專案報告,除了許銘春,還把內政部、衛福部、外交部、甚至國家安全局官員都叫到立法院備詢,三十五位立法委員對許銘春進行將近四個半小時的冗長質詢,國民黨與民眾黨的委員當然對許銘春不假辭色,扣著逃跑移工的問題猛攻,民進黨自己的立委也對許銘春多所提醒。 面對鋪天而來的攻擊,許銘春也爆發失言風暴,她在立法院質詢之前接受談話節目的專訪, 說引進的是「印度東北部的勞工,他們的膚色與飲食習慣,都比較接近台灣。」這段發言立刻遭到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(CNN)、印度《經濟時報》記者抨擊,許銘春雖然立刻道歉止血,卻也引爆隔天長達四個多小時的火烤質詢。 引進印度移工原本是非常單純的政策,台灣面臨缺工問題,必須引進移工來確保製造、營造、農業等領域穩健運行,而人口數高達十四億人的印度則是全球最大的移工供應國;根據印度政府的統計資料,印度已經有一千八百萬人在海外工作,扣除醫師、科技工程師、金融業等高階專業人才,在海外工作的基礎勞工超過一千萬人,不僅數量高居全球第一,而且與各國都簽署勞工引進協議, 制度專業、透明、國際化,價格具有競爭力。 超過一千萬名印度勞工, 不只是杜拜、阿布達比、沙烏地等中東國家建設最重要的骨幹,更大量被德國、義大利、西班牙等歐洲國家引進,新加坡也曾大量引進,是各國公共工程與城市建設的核心部隊。正如同台灣是全球科技產品最重要的供應國,買電腦產品一定要找台灣科技廠商;那麼需要營建與農業工人,首選當然找印度勞工。 台灣現在有約八十萬名外籍勞工,在製造業的工廠、公共工程的捷運工地,以及家庭與醫院提供台灣企業與家戶服務,但是台灣只有四個移工來源國,最大宗的是越南與印尼,其次是泰國與菲律賓,這四個國家因為經濟發展與人口數,都出現供應瓶頸,增加移工供應國,減緩移工成本升高的壓力,原本就是必然的選項。 鄰國日本與韓國也正在大力引進移工,政策目標比台灣更為積極。韓國在二○一九年之前每年引進約五. 一萬名基礎移工, 二二年增加到八.八萬人, 今年更繼續大幅增加至十二萬名。而日本的外籍勞工人數,在去年正式突破兩百萬人,根據日本政府的規畫,未來五年內將要引進八十萬名外籍勞工,來補充缺工壓力。 拚二○四○經濟增長目標日高技能產業發無限期簽證 日本厚生勞動省的規畫報告顯示,去年十月日本外籍勞工突破兩百萬人,但是日本還需要加速引進移工,如果從目前到四○年「要達成每年一.二四%的經濟增長率」,「在日本工作的外籍勞工人數,必須達到六七四萬人。」 日本政府匡定十二個產業引進「特殊技能勞工」(類似台灣的就業金卡),發給五年的工作簽證,但是對於技能需求更高的產業發給晉級版的工作簽證,給予無限期的工作簽證、允許攜帶家人一起在日本居住、最終可以拿到永久居留權。日本文化原本相當排外,但是在人口老化、產業發展、經濟增長與社會安定的前提下,正在迅速開放引進外籍勞工。 今年二月,日本政府再度加碼,在既定的十二項特殊技能勞工之外,新增四個產業,包括交通、鐵路、造林與伐木,在直接與人民接觸的交通與鐵路產業,預計引進二萬五千名外籍計程車司機、公車、貨車,甚至與大眾運輸安全攸關的鐵路司機,都將會出現外籍駕駛員。 中國過往是日本最大的移工來源國,但近年日本政策上大力引進越南勞工,不只在醫療與長照機構、鄉村的農田,越南勞工也已經成為送餐、快遞等行業主力。越南勞工占日本政府登記在案移工人數的二五.三%,去年底的人數約五十二萬人,已經是在台灣越南勞工人數的兩倍。 至於印度等南亞裔的勞工,則在日本與印度政府合作下快速增加;印度、巴基斯坦、尼泊爾等南亞國家在日本的學生人數,去年突破兩千人。去年印度與日本也完成MOU的簽署,印度積極推銷自己的勞工進入日本市場,甚至聘用日本教師到印度教導日文,印度政府期望不只是基層的勞工,印度工程師也能像在美國那樣,大量進入日本企業成為日本發展AI科技的骨幹。 應對疫後解封服務業缺工韓基礎移工簽證擴至12萬人 韓國尹錫悅政府則在去年十月拍板,擴大基礎移工的E-9簽證,名額上限是十二萬人,擴大引進基礎勞工的來源國有兩個:印度與立陶宛。 韓國與台灣類似,過往基礎移工的來源國都是東南亞國家,在COVID-19疫情期間也遭遇封鎖停滯的困境,解封後服務業大缺工,政府也快速反應增加移工名額。去年七月底統計E-9簽證人數最多的是尼泊爾(四.五萬人),接著是柬埔寨(四.二萬人)、越南(三.五萬人)、緬甸(二.五萬人)。 韓國引進移工政策比台灣更積極,外籍勞工的來源國更多,而且大量投入旅館清潔人員、餐飲廚房助理等缺工需求最大的服務業。 以色列的移工政策最有彈性,當地基礎建設工人與農夫,以巴勒斯坦及泰國勞工為主力,在戰爭尚未爆發的去年五月,以色列與印度政府簽署引進勞工的協議,擴大移工來源國。戰爭爆發後,大量以色列年輕人徵召入伍、巴勒斯坦工人無法進入以色列,而數萬名泰勞四散逃命,以色列政府加速從印度補充人力,用高薪快速吸納印度工人。 相較於以色列、韓國、日本高效率的移工政策,三月六日耗費四個多小時、三十五位立法委員咄咄逼人的火烤、許銘春與數十位列席官員唯唯諾諾的回應,還真暴露了台灣政府決策的痛點: 只要陷入政黨政治鬥爭,一切寸步難行。至於鋪天蓋地、毫無節制的歧視性言論,更是丟臉。 (本文作者為紐約大學金融碩士,曾任金控公司副總經理)…